《瞭望》文章:中国军队生死营救100小时全记录
突入汶川
震后100小时,中国大西南的天空上,生的希望仍在飞翔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黎云
一场天灾使天府变成了地狱。
汶川,这是一个好多中国人都不能准确读音的小县城,在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以后,它成为全世界最哀伤的地方。
在突如其来的灾害面前,人民军队饱含对人民群众的骨肉亲情,以血肉之躯再度肩负起人民军队的政治责任。
突进、突进、突进,抢、抢、抢,震后100个小时,人民解放军、武警部队、民兵预备役部队,以各种方式源源不断地往灾区开进;在废墟面前,人民子弟兵用手、用肩、用牙,在废墟中找寻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生机;在空中,直升机在不断地盘旋起降,特种兵冒死跳下……
危难关头,人民解放军再次成为挽救人民生命的中流砥柱。
军队处置突发事件立即启动,总参谋部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和平时期又一次大规模的兵力集结为人民而动
尽管地震突然,军队还是迅速作出反应。地震后18分钟,军队处置突发事件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出一份情况通报,解放军应急预案紧急启动。
汶川?在这里,找到了!参谋人员在不同比例尺地图上寻找到了汶川。
12日15时,本刊记者拨通了军队处置突发事件办公室负责应急救援工作的田义祥的电话。“忙忙忙……”田义祥说了一连串的忙,然后挂断了电话。从田义祥的电话里,能听见至少有4部电话响起,有人正在大声地询问灾情。
同一时刻,总参谋部发出指示,要求全军部队坚决贯彻胡锦涛主席的重要指示,迅速组织灾区驻军全力投入抗震救灾,最大限度减少地震带来的损失,挽救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军队抗震救灾领导小组随后在北京成立,中央军委委员、总参谋长陈炳德上将为组长,成员包括了解放军四总部和有关军区、军兵种及武警总部相关领导。
“能多挖出来一个,就要多挖出来一个。”军队救灾指挥部里,一位将军这样对站在他身边的参谋说。记者亲眼看到,当前方灾情画面传回来时,几位军人一边将总参谋部的指示发往灾区,一边用手抹去眼泪。
总部命令:解放军、武警和民兵预备役部队,立即动员起来,想尽一切办法救助灾区群众的生命。
几小时内,“黄继光”所在部队、空军空降某军万余人,在湖北迅速集结。济南军区某红军师、有“铁军”美誉的某机械化步兵师万余人在山东完成集结;成都军区某集团军、四川武警总队在四川、重庆地区集结……
在北京,专业的国际救援队连夜出发。解放军总医院79岁的著名骨科专家卢世壁、72岁的著名耳鼻喉科专家杨伟炎,穿上了迷彩服到达一线。
数万大军在几个小时内完成集结,铁流滚滚向汶川。
“各部队掌握的灾情和救援进展情况,可以直接向总参谋部报告。”
“改铁路输送为空运,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灾区。”
抢、抢、抢,抢时间就是抢生命,抢时间就是抢胜利,一条条救灾的指示,不停地下达到一线部队。在指挥所,很多参谋人员已经连续3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而在这里工作的干部战士中,有人的家乡就在灾区。
14日,救灾工作进入白热化,解放军决定再次增兵3万,再调军用直升机70架,再征集民用客机23架。
步兵、空降兵、海军陆战队、武警、专业救援队……中国的武装力量,为抢救人民生命一次又一次地集结、投放。
前进、前进、前进,救人、救人、救人;在生命面前,“不惜一切代价进入汶川”成为人民军队最明确的任务
交通中断、通信中断、灾情不明。所有的情况都不明!
在这条红军长征曾经走过的路上,徒步开进,再次成为救灾部队惟一的选择。为了到达灾区,救援部队没有等待,星夜弃车徒步向汶川前进。
“实在是太累了,有一位战士冲着天空大喊,雨啊,停下来吧,我们要去救命啊。”跟随武警先遣部队向汶川挺进的记者发回这样的报道。这支部队也成为了救援部队中,第一支到达汶川县城的队伍。
“不惜一切代价进入汶川!”
“不要讲困难,我只要结果!”
“执行命令!”
只有在战争年代才出现的语言,被部队指挥员多次使用。
12日深夜,救援受阻,各路部队弃车徒步开进,一支由某高炮团副参谋长带队的20人侦察分队进入汶川境内。
13日11点40分,成都军区的医疗分队和某集团军1300余名官兵陆续到达汶川映秀镇,冒雨展开营救,清理倒塌房屋,抢救伤员,搜救遇难者。
13日19点23分,“北斗一号”卫星导航定位系统检测到一支部队,从中午12时开始,沿着马尔康、黑水、理县向汶川前进,6个小时跋涉近40公里,进入汶川县境内,离县城还有40公里左右的路程。
13日23时15分左右,武警某机动师先头部队200名官兵,强行军90公里,终于进入震中汶川县城。随后,成都军区各部队,多路并进,于14日凌晨和上午陆续开进汶川。
14日上午,首批直升机在震中汶川县降落,新华社记者徐壮志用携带的海事卫星,发回了汶川县城的第一张图片。
14日12时15分左右,空军空降兵15人,在茂县实施伞降成功,随后传回来茂县的第一份灾情。
15日18时,二炮专业工程部队800人连续奋战22小时,打通了绵竹通往北川的公路。半个小时后,救援部队艰难地到达了位于重灾区的全部58个乡镇。
15日21时,武警水电、交通等专业部队,在西线抢通了一条理县至汶川的抢险运输线。
16日2时,漆黑的夜里,大型挖掘装备开进汶川。
16日9时,由解放军总医院骨科专家组成的专家组,乘坐冲锋舟进入映秀镇。
16日11时左右,总参谋部测绘局拍摄的大比例尺三维仿真地图送到成都联合指挥部。
前期到达的救援部队没有大型救援装备,有的只是年轻战士的双手,体力消耗很大,非常疲惫。“刚开始我们一个战士可以背出一个伤员,昨天是两个人抬一个,现在只能三个人抬一个。”一位在江油救灾的武警少校在接受采访时说。
即便这样,我们的武警战士,仍然把随身携带的口粮,毫不犹豫地塞到了被救群众的手里。
即便这样,当空投食品和饮料从天而降时,已经断粮的救援部队没有去补给,而是把水和食品,发到灾民的手中。
即便这样,当余震来临的时候,正在北川中学抢救伤员的战士,还在哭着对阻止他往前冲的人说:“求你了,让我上去,让我再救一个。”
“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在灾后的100个小时里,疲惫的中国军队仍在用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在每一座废墟底下,寻找着任何的可能。
飞、再飞、再接着飞,空降兵带着对人民的忠诚跳下去。中国空军展开我军史上最大强度的非作战应急空运
要将在千里之外集结的救援部队快速送到灾区,惟一的途径,是空运;要将急需的水和食品送到道路中断的灾区各点位,惟一的途径,是空运;要想把山区的重伤员运出来,惟一的途径,是空运。
空军司令员许其亮的部署简短得让人紧张:“快!快!快!”
灾后几个小时,空军各个机场、各个飞行部队,按照打仗的标准,完成了起飞前的准备,陆续起飞,空军空降某军迅速完成集结。
自13日6时执行向灾区空运任务以来,波音737飞机特级飞行员付润杰每天休息都不到5个小时。而在救援行动中,付润杰还并不是飞行强度最大的飞行员。据空军司令部统计,13日,空军某部一个机组一天内飞了9个起落,空中连续飞行时间17小时40分。
任务密度之大,史所空前。空军所有灾区机场24小时始终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在担负飞行保障任务最重的成都某军用机场,几乎每个官兵每天休息的时间都不超过3小时。场站有200多名官兵家就住在灾区,作为地震的受害者,这个场站没有一个人离开工作岗位。
“眼泪救不了汶川,我们在这里的工作越多,亲人们的损失就能最小。”
空军出动32架飞机,滚动飞行113架次,仅用17个小时就将兵力和装备全部输送至灾区。14日,空军再次飞行132架次,将6000余名增援部队和131.5吨救灾装备、药品空运至灾区。
一场中国空军建军以来最大规模的空中单日运兵行动在非作战背景下展开。国防大学李大光博士14日接受采访时说,对于中小国家而言,空运成规模的建制部队需要较高昂的费用,这是它们难以承担的。而解放军在救援行动中空运上万名官兵进入灾区,无论是在亚洲还是在世界上,都是规模最大的。
13日,茂县上空,伞降任务因为天气原因被迫取消。“请不要怀疑我们的勇气。”面对网友的询问,空降兵这样回答。
“如果不顾客观条件盲目硬跳,不仅无法对灾民进行有效的救援,还可能造成救援人员伤亡。”航空专家宋心之解释说,茂县、汶川等震中地区多山,降雨较多,加上云层干扰,地面能见度较低,飞机飞行都很危险,伞降难度更大。
“当时飞机已飞抵汶川,但在下降过程中结冰加剧,座舱玻璃上的雨流结成了一支冰棍。”机长谢昌强回忆说,“飞机测风测雨雷达上显示的回波也越来越强烈。机组权衡下选择了放弃。”
14日,茂县上空。
仍然没有地面引导,没有地形标识,没有气象资料,15名空降兵先遣队员在气候条件依然不良的情况下,成功实施伞降。小分队着陆后迅速与茂县县委、县政府取得联系,用携带的海事卫星电话发回了茂县的第一份灾情报告,为随后的救灾物资大空投指引目标。
“我根本无法和他们说话,他们每一分钟都在奔跑救人。”在现场试图采访空降兵部队的一位记者哽咽着向北京报告。
15日20时20分,空降兵一架大型运输机在汶川映秀镇上空,用大型降落伞成功空投下挖掘机和工程车等大型救援设备。
在德阳、绵竹、汶川等17个重灾乡镇,10800余名空降兵陆续到达,截至目前,空降部队已在灾区挖出676人,抢救生存人员58人,医治转移受灾群众1271人。
“他们真的做得很棒。”航空专家宋心之给予了空降兵高度评价。
而这一切,无疑为这块悲痛欲绝的土地带来了生的希望。
灾后100个小时,中国大西南的天空上,生的希望仍在飞翔。
(责任编辑:马涛)[我来说两句]